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等到风雪渐小,道路清理干净的时候,已经是五天以后,感恩节假期的最后一天了。罗德的派对也就选在那一天。
如之前所说,罗德的父母很早就把家产留给了他,话虽如此,实际上家产也只有两样东西:一个是Libertines,另一个则是一艘小型游艇。店就在湖边,游艇当然也就停在自家门口小小的码头边。平时那懒人也不太打理,只有到了游艇派对之前,他才会请个清洁工上去里里外外做一番打扫。
“所以为什么一定是游艇派对呢?”
那天没有下雪,我和B到达罗德的游艇上时已经是傍晚。外头很冷,所以两个男人不约而同缩在船舱里,看着外头的少女在甲板上好奇地左看右看。挺小的游艇,大概能坐不到二十人,看上去也已经很有年头了,深褐色的皮革座椅被抛了光,但床舱里依然弥漫着旧皮革特有的烟熏味,混合着消毒水略有些刺鼻的味道,铁锈味与某种类似木头腐烂的淡淡气息。
“你理解一下,我总共也就这点家产,”罗德躺在一边的沙发上,“请别人来派对,不得显摆显摆?”
“给谁看呢……”我瞟了外头一眼,“你难道对她有兴趣?”
“你知道我的。”罗德笑了,“我对幼女没有兴趣。”
“嗯……”我的脸色有些古怪,无论从什么角度来看,B应该都不太会被正常人认定为“幼女”。
“所以你这是请了谁呢?”我问道,“拜托,我来都来了,再卖关子就不太地道了。”
罗德脸红了。
我震惊地看着他。
“那,那个,”他脸上带着某种日式galgame女主式的羞涩,一种少男发春时才会出现的神情,“是我的未婚妻。”
我因为过于震惊,第一时间并没能做出回应。
可能不太好理解,但罗德会结婚这件事情本身就足够颠覆性了——何况是以这种恋爱般的方式去结婚,这就更加令人不敢置信。
“有这么奇怪吗?”罗德有些不自在,“我也快三十了,老大不小的,结个婚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?”
“拜托,这话你自己说了都不信吧。”我翻了个白眼,换了个姿势,平复了一下心中的震惊,“你的工作呢?”
工作指的自然是Libertines。
“当然会继续,她对此也没什么意见……或者说,她本来就跟Libertines有关系。”
“等一下,”我脑中闪过一个更加可怕的猜测,“不会吧,你难道——”
“啊,她来了。”
我回头看去,岸边的码头上走来一名身材高挑的妇人,里头穿着纯白色的长裙,肩头覆着又宽又厚的针织披肩,头戴一顶宽沿的白色礼帽,不急不慢地往游艇这头走来。
“她是?”
罗德点了点头,仿佛证实了我的猜想。
“拜托,哪有调教师跟自己的客人谈恋爱的,这可是犯忌讳的事情……”我忽然有些头疼,伸手揉了揉自己的额头,但还是站起身来,准备迎接自己友人的这位未婚妻。
就像精神分析师不能对自己的家人进行诊疗一样,跟自己的客人发生恋爱关系也是调教师的大忌。当然了,这个行业自然没有心理咨询管理的那么严格,双方你情我愿的情况下,也不会有什么行业协会跑来干涉罗德的事情。
话虽如此,不成文的规定虽然不成文,自然也有它存在的理由。
这样想着的时候,我和罗德走到甲板上,B也靠了过来。那妇人款款走上甲板,体态丰饶,面容端庄,眼中却带着某种不明显的权力感。脑后并不是这一带的妇人惯常扎的发结,而是一头黑色的柔顺长发,如少女般披在肩后。
“哎呀,她这头发真好看……”
B在我身边,看着那美妇走来,小声说道。
的确很好看。这妇人远看根本看不出年龄,说是二十来岁的少女大概也没什么问题;走到近前来一看,这才发现了岁月的蛛丝马迹——但这些痕迹丝毫无损她的吸引力,尤其是性吸引力。虽然面容端庄,但挺拔的鼻梁和唇色鲜红的嘴唇却泄露了某种无言的媚态,更不用提贵妇人特有的那种柔软而丰满的体态。
身边的少女掐了我的大腿一下。
没有理他,我斜眼看了看罗德。那妇人走上甲板来,然后罗德直接跪了下去,捧起她的脚来,吻了吻她的脚背。
B在一边震惊地瞪大了那双漂亮的眼睛。
实际上也有些出乎我的意料——我本以为他们之间的关系如果是主奴,那么多半会是罗德为主。只不过在看了罗德刚才的表现之后,我大概也略微猜出了些端倪,有了心理准备。
“唔。”那妇人浅笑嫣然,眼角绽出一缕性感的皱纹,“今天也很精神啊。”
“欢迎回家,我的主人。”罗德虔诚地吻了吻她的脚,然后在她示意许可后重新站了起来。
“不给我介绍一下客人吗?”妇人看向我,冲我温和地笑了笑。那笑容没有性的含义,是一个长辈对于后背的招呼。
“啊,”罗德赶忙看向我,然后看向B,“这位是之前来过店里的客人……啊,我是说冰淇淋店,不是另外那个。”
罗德还不知道Libertines的秘密已经暴露给B,所以显得有些尴尬,不知道该怎么解释。
“好可爱的小姑娘。”妇人眼中一亮,然后看向我,“旁边这位就是罗德跟我说过的Feng了吧?你是他的女友吗?”
“嗯嗯嗯。”B连连点头,伸手挽住我的胳膊,“是的是的,听说今天有游艇派对,所以就陪他一起来了。”
“那就不是了。”妇人眯了眯眼睛,“真好啊,年轻人之间的友情。”
我差点笑出声来,但还是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,吻了吻妇人的手背,然后道:“初次见面,我是Feng……罗德跟您提过我?”
“当然。”
“不如说,这次就是她请你来的。”罗德插嘴道,“你还记得吧,电话里跟你说过了,有件事情要请你帮忙。”
我这才想起来,罗德在电话里的确说了,有一件事情邀请我帮忙。
神经病,调教师找我还能有什么破事。
虽然心里已经打算拒绝,但明面上我还是只得不动声色地问道:“这样啊,请问是什么事情呢?我大概帮不上什么忙,但还是会尽力的。”
“不着急……这外面这么冷,要不咱们进去说话?”罗德问道。
船舱里燃起了松木火炉,轻微的香气很快盖过了之前令人不快的陈旧皮革味。那妇人靠在沙发上,罗德端来了些糕点,倒了杯红酒递给她,然后坐在一边。我和B则坐在另一头的沙发上,面前同样放着吃食和红酒。
“是这样。”那妇人叹了口气,“我有个女儿,今年已经二十三岁了。”
我和B都认真地听着。我是满心惶恐,少女则是饶有兴味。
“虽说男朋友也交了不少了,平时也有约着做爱,但是都这么一大把年纪了……”妇人摇了摇头。
我内心狂呼不妙,等等,这种事情为什么要找我,我可不想强行被迫接盘的……再说了,鬼知道你女儿长什么样,合不合我的口味,罗德怎么会突然把这种糟心事情扔到我头上的……
“还完全搞不明白性爱是怎么一回事。”
“啊?”
妇人口中说出了我预料之外的语句。
“跟男朋友除了普通的做爱之外,别的什么也不懂。”妇人看着我,眼中露出一丝笑意,“像你和罗德就很好,小小年纪就开始真正研究性爱,跟那些无聊的普通人不一样,能领悟性爱的真正含义,而非丝毫不动脑子进行那枯燥的生殖运动。”
“等等,”我看向罗德,“你这是推了个单子给我?”
“我也不想的。”罗德苦笑,“你知道,我只接妇人的单子,其它的一律都是推掉的,但是这一个……”
他看了眼那妇人,妇人对他笑了笑。
我深深吸了口气。
“罗德,你知道的,我之前已经决定不再做这一行了,所以很遗憾,这个忙恐怕没有办法答应帮你了。”
罗德看着我的眼睛,然后放弃般摇了摇头。
“是这样啊,那也没关系。”妇人有些惋惜地说道,“听他说你这方面很有些名气……算了,不过小女今天也会过来,就当做普通的派对一起好好……”
“等一下。”我忽然说道。
看向岸边,夕阳渐渐沉默,天色渐渐暗淡的树林道中,一团火焰般的鲜红色正缓步而来。